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政策研究室主任沈丹阳

        演讲实录：

　　沈丹阳：各位企业家朋友，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非常高兴出席“第三届中国轻工企业家高峰论坛”。

　　在座的各位可能从媒体上了解到，今年是亚太经合组织(APEC)的中国年。5月18号，贸易部长会议在青岛召开，会议结束以后，21个国家的贸易部长共同在青岛发表了《2014亚太经合组织贸易部长会议青岛声明》，宣布就支持多边贸易体制、促进全球价值链的发展、加强技术合作等议题达成一系列重要的共识。

　　在这些共识中，引人瞩目并且获得中国媒体广泛报道的是全球价值链议题。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在这次贸易部长会上，中方作为东道主提出的若干个议题中有两个跟全球价值链有关的倡议，一个是《促进亚太地区全球价值链发展战略蓝图》，另一个议题叫做《全球价值链中的APEC贸易增加值核算战略框架》，这两个议题都获得了批准，并且在贸易部长会的声明中详细做了表述。

　　这两个倡议的内容很丰富，说到底就是要为亚太地区全球价值链发展确定政策指南，主要内容包括贸易增加值核算，发展中经济体参与、中小企业发展、服务贸易、投资环境、抵御全球价值链的风险、贸易便利化、加强政府与民营企业的合作、开展与国际机构合作等十个方面，涵盖了APEC主要经贸领域。

　　那么，什么是全球价值链？这是一个新概念，大家可以在媒体上看到有关全球价值链的这个新提法。全球价值链对中国和亚太地区贸易发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在APEC贸易部长会议通过的声明中，两个议题提到全球价值链了？对中国、对亚太有什么意义？对中国外贸发展，对包括在座的中国轻工企业今后一个时期的出口发展(实际上不仅仅是出口，还包括投资)会产生什么影响？我们该如何应对？

　　本次会议的议题是“新经济、新模式、新视角”，我想今天就围绕这一主题，给大家就上面提到的这些问题做一个报告。多数是我个人的看法，最后再提几个建议，供大家参考。

　　APEC贸易部长会议期间，我在青岛曾经接受新华社、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几个媒体的联合采访。当时大家觉得APEC会上提全球价值链，但这个全球价值链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很多人没太搞明白。说实在的，我一开始也没太搞明白，直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搞明白，但是这个事很重要，至少必须大体上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当时把现在大家说的全球贸易份额比作一个蛋糕。由于这些年全球贸易形态方式的发展变化，由于全球贸易规模的迅速扩大，也由于加工贸易和跨国产业合作的密集进行(其实包括轻工的很多产业都是跨国在合作的)，现在各国出口中普遍含有大量的进口成分，进口的产品中，可能也含有本国出口的成分。比如我们出口的iPhone手机，生产的过程是大量的进口iPhone的部件材料，然后我们倒过去出口到美国，到其他国家去。倒回去到美国，表面上是我们出口，实际上美国进口的这些手机中又含有大量美国出口的部件，它的技术，它的核心产品先出口到日本，到韩国，然后再到中国。美国的进口又有来自德国的，有来自日本的成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渗透多个国家地区多个企业的这样一个新的贸易形态和投资合作的形态。现在，在全球的贸易合作投资过程中，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因此，全球贸易这个蛋糕越做越大，但是实际上这个蛋糕里面含有面粉、水分和添加剂。大家知道去年中国成为第一大贸易大国，五年前出口我们就是第一了。实际上中国在这个蛋糕中虽然已经切了最大的这块蛋糕，但不见得营养或者说价值就是这样。那么，怎样来衡量这块蛋糕中各国的营养，或者说价值的含量？由于全球价值链中的价值核算可以起到这种作用，所以就出现“全球价值链”这么一个概念。另外，全球价值链中的价值核算如何进行，如何算清楚？这些理论都引起了大家的重视。从学术角度看，所谓全球价值链指的是在国际贸易过程中，全球各国企业由于在贸易和投资合作过程中进行着从产品开发、设计、生产制造、营销、交货、消费、售后服务、最后循环利用等等增值的活动而存在的一种相互依存的价值共生现象和形态。这个所谓的价值链，既包括企业的关系，更包括各国间价值的形成与利益分配关系。

　　比如，耐克运动鞋的设计和产品开发主要在美国，生产制造有相当一部分在中国，但是生产耐克运动鞋所需要的外底材料，如碳素纤维、无痕橡胶(14270, -5.00, -0.04%)、硬橡胶、生橡胶、软橡胶，以及一些技术含量很高的中底材料等原料的半成品，大部分是在韩国、东南亚国家或其他国家生产并进口到中国的。而在中国生产的这些耐克运动鞋大约有95%要运回到美国销售。生产销售过程中的运输，在中国境内主要是公路运输，由第三方物流公司承担；出口运输则大部分是国外船公司和代表公司经营。这样，在耐克运动鞋的整个价值增值过程中，参与到设计、生产、贸易、运输和其他服务的企业，就涉及到很多国家。这就形成了价值链，这其中就有一个在哪个国家增值多，以及价值增值过程中的分配问题。

　　考虑到价值链和价值增值因素，如果我们继续把贸易份额比作一个蛋糕，那么，要核算各国的贸易利益，就不仅仅要看到蛋糕有多大，更要关心蛋糕里面是否含有更多营养成分，比如蛋清、蛋黄、奶油，各国要关心如何把这个蛋糕做得更有营养，做得更大，分配得更加合理。既要制定怎么切的规矩，也要探讨如何共同合力，特别是把有营养的蛋糕做得更有营养。总之，价值增值过程，并不是一个简单切分的过程。我刚刚举了iPhone的例子，耐克鞋的例子，都是把蛋糕越做越大，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大家要合作。

　　2013年，我国首次成为全球第一货物贸易大国，我国在全球贸易中所获得的利益无疑是巨大的，但是大家知道，由于我国加工贸易占了很大比重，我国在价值链中的地位和这个是不相匹配的。因此，近两年，我们商务部一方面采取一系列措施支持出口企业转方式、调结构，努力提高我国对外贸易的总体价值增值水平，并且已经见到了明显成效。另一方面，积极开展全球价值链的研究和国际合作，努力把握制定国际经贸规则的先机，并且推动我国与相关国家的经贸谈判，这方面的工作也同样取得了成效。

　　总之，这件事情对我们的重要性在于，一方面国家现在一直在提出要转方式、调结构(在座的企业也是这样)，而我们最近测算出来的价值链增加值也确实是在逐年的提高。另一方面，很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要提出价值链？大家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谈FTA等经贸谈判，谈很多与贸易相关的规则问题。谈的过程中，对方经常会提出来，你们贸易规模这么大，顺差这么多，利益这么大，你应该份额递减，我们说不对。这里面就有一个今后要如何重新算的规则要考虑。我们说，并非贸易规模大，顺差大，利益就比你大的多，这个要好好重新算，算出个数值来，这个得有新的算法。怎么算这个价值的增值部分，大家要有一个共同标准。有了这个概念，有了这个标准，还有其他的因素以后，形成新的国际贸易的规则，大家就按照新的规则来合作，来谈判。这个概念和主要研究是我们中国率先做的。这一方面工作我们同样取得了成效。

　　这次在APEC贸易部长会上，为了发挥我国的引领作用，中国政府将APEC的一些兴趣点聚合到一起达成了共识，APEC贸易部长首次提出在APEC进行全球价值链的合作。这不仅意味着诞生了世界首份官方一致认可的全球价值链的多边文件，将引领亚太地区贸易投资便利化和经济技术合作两个轮子同时转动起来，更意味着未来中国企业必须在国际竞争中更加注重参与、融入和提升全球价值链，更加关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次和升级变化，更加看中出口产品中的国内增加值含量。

　　这次会上我们提的这些内容，是第一次在官方政府部长会上来推动这个事。以前有很多经济学家研究这个事，研讨会也很多，但是由各个国家的贸易部长共同把这个模式进行好好的研究，好好的推动，还是第一次。

　　另外，这件事今后如果在APEC我们大家先做起来，形成新的国际贸易的标准、规则，未来可以扩大到全球。为什么APEC 21个成员国大家共同认可我们中国提出的这个事儿？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所谓全球价值链的合作过程和增值过程，比较集中的体现在APEC地区。在21个成员中，有人做设计，有人做半成品，有人做运输和物流等其他方面的服务，然后形成这样一个合作。大家形成了共识，认识到1+1大于2，21个“1+1”更要远远大于21。总之，这件事情的意义在于它不仅将实实在在的推动APEC各国共同营建有利于全球价值链发展的核算体系与政策环境，在全球价值链方面推进务实合作，同时为我国各类企业创造更好的营商环境。毕竟，2013年我国60%的外贸、83%的利用外资、69%的对外投资、前10大贸易伙伴中的8个，是和APEC成员相关的。

　　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希望用全球价值链理念引导中国外贸朝着提质增效、增加出口产品的国内增加值的方向努力。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在这里给大家报告这件事情的一个重要原因。

　　报告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事情跟我们在座的轻工行业的出口也是关系紧密的。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轻工行业不断满足国内的消费需求，勇闯国际市场，提升国际竞争力，创造了辉煌业绩，轻工行业对我国外贸发展的贡献是巨大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轻工产业一直是我国出口的主力，但是，我们必须承认，已经有相当一个时期，我们对轻工产品出口，对轻工出口行业的关注、支持，在我个人看来是不太够的。毕竟，前些年我们更多的是关注机电产品，关注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国家出口的机电产品、高新技术产品前些年是加工贸易占主要的地位。

　　尽管如此，近年来我国轻工行业还是取得了不起的成绩，刚才发布的这个报告就很有说服力。据海关统计，2013年我国轻工产业进出口贸易超过7000亿美元，大概占外贸总额的将近1/5；出口5580亿美元，大约占出口总额的四分之一强。其中，照明器具、工艺美术品、塑料(11725, 220.00, 1.91%)制品、鞋类产品、纸浆、纸张和纸制品、家具、玩具等产品依然保持着较高的出口增长速度。我经常在开发布会的时候，拿这些产品做例子。

　　由于要素成本上升、来自周边国家竞争加剧以及贸易摩擦风险持续存在，今年轻工行业出口整体面临不少困难和挑战。但是，好在我国的轻工产业有良好的产业基础和相对较强的竞争力，好在我们轻工企业总有一股韧劲，今年以来出口形势虽然不够理想，但是没有趴下。

　　今年一季度，轻工产品出口大概1700亿美元，占全国进出口总额超过17%，其中出口1300亿美元，下降3%；进口将近400亿美元，增加了14%。我们发现，轻工产品出口的增幅虽然比去年回落，但是如果剔除春节因素，以及去年同期部分地区对香港异常贸易垫高基数的影响，我国轻工产品出口大约增长3%，说明我们轻工产品出口增长还是比较平稳的。

　　我们通过分析一季度情况，也发现现在轻工产品出口有五个令人担忧的情况。一是大宗产品出口稳中趋降，二是轻工企业出口增势普遍放缓，三是轻工加工贸易出口明显示下降，四是对主要经济体增长温和对新兴市场增长放缓(对新兴经济本来增长比较快，但是现在也放慢了)，五是东中部地区轻工出口下降明显。

　　讲到这里，我想又回到全球价值链的话题上来。从最近我们委托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牵头进行的相关课题研究成果来看，2012年我国轻工行业每出口1000美元的国内增加值大概在815美元左右，比国内平均水平的621美元要高出不少。因此，无论从提高我国出口贸易国内增加值含量的角度看，还是从解决轻工出口行业面临的困难，提高我国轻工产品出口综合竞争力来看，对轻工产品的出口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支持是必要的。

　　今年以来，我国外贸形势复杂严峻，要实现年初预计的全年目标，任务十分艰巨。为此，上个月国务院办公厅专门印发了19号文件，提出了支持外贸稳定增长的若干意见。这个文件是一个重要并且将会对我国稳定外贸出口持续管用的文件，但要提高我国外贸包括轻工行业的综合出口竞争力，特别是要提高我国轻工出口产品的国内增加值，我们需要更具针对性、更有力的措施。

　　而无论是国家政策，还是企业的经营措施，要实现这一目标，从根本上最需要和最管用的还是要抓紧推动培育形成“以技术、品牌、质量、服务为核心的出口竞争性优势”。

　　为此，最后提三点建议，供各位参考：

　　第一，轻工出口企业要注重品牌，向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延伸。轻工出口企业是出口市场的重要主体，要在准确评估不同轻工产品和产业在全球价值链地位分工和竞争力的基础上，明确各自转型升级的目标和方向。要重视开发培育发展属于自己的品牌。虽然这件事情不容易，但是总是绕不开的一道坎儿。有的企业可以“国内生产、国外贴牌”，或者“国外贴牌生产、国内消费”。我最近看到义乌开拓五金公司生产的五金产品给我印象非常深刻。我们过去很多都是国外贴牌，国内生产，然后出口。这家公司开始是向国外出口，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五金产品国外市场竞争很激烈，很难，转而开拓国内市场，开拓国内市场又发现国内很多人对国内五金产品不信任，觉得国外生产的好，可是这个东西如果是国外的品牌，你要把它进口来，做进口代理销售也不容易。因此，他们就琢磨出来一条道，自己先到日本、意大利注册品牌，然后再倒回来在国内注册，生产放在意大利、在日本。这个产品确确实实牌子是公司自己创的，注册在国外，也注册在国内。怎么销售？他们通过淘宝，通过网上销售，销售的非常好。人家一看这是日本、意大利生产的，原产于意大利，原产于日本等国家，就比较放心。

　　第二，轻工出口企业要注重提高研发创新能力，带动企业转型升级。近年来，一些轻工出口企业转型升级步伐明显加快，通过研发创新实施产品更新换代，把握优秀创新理念，致力于提高内部创新能力，以创新带动增长，以创新提高效率，以创新抢占市场，以产品创新带动研发创新，由OEM向ODM和OBM转变，向价值链微笑曲线的两端延伸。有很多好的经验大家可以吸纳，比如有的企业自主研发系列产品，吸引客户主动登门；有的企业对新技术、新领域进行持续不断的研究和和跟踪，实现研发技术市场化，大幅度提高产品毛利率与出口的国内增加值的含量等等。这些都说明，只要善于创新就会有希望，就会提高竞争力。

　　第三，轻工出口企业要注重研发个性化产品，抢占销售市场。今年第115届春季广交会上，不少轻工企业纷纷寻求创新之路，通过风格转型赢得了市场，其中一些经验也是值得风险。比如，有的企业坚持产品“做新如旧”风格，通过手工做旧传达“工业化前提，个性化表达”的产品理念；有的企业重视产品升级的时尚感，款式美观新颖，吸引诸多采购商的关注；有的企业以创新营销方式拓展国际市场(大家知道马上巴西的世界杯就要开幕，有人就结合足球世界杯话题，采用巴西风格将展位搭建装饰为一上微型足球场，前来洽谈业务的客户络绎不绝。这些方法都是好的方法。

　　各位企业家朋友，当今世界经济贸易格局呈现了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的新特点，各国经贸紧密联系也加快了全球价值链的发展进程。全球价值链合作为我们观察轻工行业进出口贸易提供了一个新的工具和新的视角，我相信广大轻工企业一定能抓住全球价值链合作的机遇，不仅能更多切分进出口贸易这个大的蛋糕，更能吸取这个大蛋糕的高质量营养成分，把我国轻工产品出口提高到一个更高的水平上。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