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炮之乡”的产业之变
元宵节已过,兔年烟花爆竹燃放收官。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多地放松“限燃令”并重开烟花秀,多重因素叠加使得今年的花炮市场异常火爆。据不完全统计,春节期间,全国各地约有500场大型烟花表演活动,燃放金额超过2亿元。
在春节期间满负荷运转后,江西万载县汇鑫源礼花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汇鑫源”)董事长曾鸣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能够看到,国内市场正在迅速复苏,我也要尽快准备做一些受欢迎的产品。”在连续两年接到美国迪士尼乐园的订单之后,今年,曾鸣决定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内销。
一边是回温的市场,但另一边则是烟花爆竹常态化“禁放”范围正在扩大。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6月,全国90%以上大中型城市中心区域和1000余座县域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不仅是曾鸣要面对的现实,也是以湖南省浏阳市为代表的四大“花炮之乡”不得不面对的课题。
四大“花炮之乡”
作为国内第一个“花炮之乡”,湖南省浏阳市不负众望地在2022年的同业竞争中再次取得桂冠。据悉,浏阳市生产的烟花内销总产值占全国总量的50%,出口占全国的60%。当地目前共有烟花爆竹生产企业441家,从业人员有将近30万,年产值达到了301亿元。
在湖南浏阳市之外,同样被称作“花炮之乡”的湖南醴陵市及江西上栗县、万载县的花炮产业产值同样可观。数据显示,中国烟花爆竹产量占全球的90%,出口量约占世界贸易量的80%,而四大花炮之乡的产量约占我国花炮行业总产量80%以上,其中,2022年,江西上栗县花炮产业产值120亿元,万载县花炮产业产值150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江西万载县花炮产业产值仅为85亿元,到了2022年则达到150亿元,创税收4亿多元,同比增长31%,发放职工工资近40亿元。超高的成长速度让万载县野心勃勃,在万载县2022年10月举行的花炮产业工作大会上,宜春市政协副主席、万载县委书记严旭辉曾喊出口号:“赶超浏阳、独占鳌头。”
目前,从企业数量上看,万载与醴陵、上栗可谓“三足鼎立”。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2月6日,湖南省有烟花爆竹相关企业超7.4万家,居全国之首,其中,湖南浏阳市有相关企业数量超过2000家,湖南醴陵市相关企业超500家。江西省有烟花爆竹相关企业近3.5万家,江西万载县超300家;江西上栗县超600家。
销路拓宽
根据浏阳烟花燃放协会的统计,今年春节期间(除夕至正月十五),全国各地约有500场大型烟花表演活动,燃放金额超过2亿元——是疫情期间的4-5倍,相当于2022年全年的体量。
同时,据浏阳市鞭炮烟花产业发展中心不完全统计,截至2022年6月,全国90%以上大中型城市中心区域和1000余座县域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相应萎缩的市场下,火热的春节盛况则显示出“花炮之乡”们不断拓宽的销路。
当前,除传统的与经销商接触外,直接销往各类活动方已然成为花炮厂商们订单中的“主流”。据媒体报道,浏阳烟花的龙头企业东信烟花就曾参加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开闭幕式焰火燃放,花火剧团在全国多地旅游景区组织实施“焰遇”系列焰火嘉年华。
连续两年接到美国6个迪士尼乐园订单的汇鑫源也同样将重点放在了各类活动上。“过去我们大概有90%的订单都来自美国,现在看到国内市场迅速复苏,未来内销比例大概会从10%调到20%以上,我们也会尝试做一些受欢迎的产品。”曾鸣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其中大概20%会面向重要节假日庆祝活动和游乐场所,目前已经接触到了北京环球影城的相关订单。”
同时,在个人消费类市场,一些企业已由“卖产品”转向“卖服务”。例如从2022年开始,浏阳的银洋烟花公司在10个城市试点打造“新零售”门店,和当地有经营资格的公司进行合作,将传统花炮销售门店升级为城市烟花消费体验馆,同时将线上服务、线下体验、专业配送进行深度融合。
此外,过去以“全球最大的花炮原辅材料集散中心”闻名的浏阳市大瑶镇如今将业务也拓展至造纸、彩印包装、原辅材料、花炮机械、生产、经营、物流、文旅等全产业链。目前,通过着力升级传统产业,形成集聚效应,大瑶镇花炮产业2022年的产值达到190亿元。
解题“单腿跳”
花炮市场火热的背后,绕不开安全和环保问题。过去,花炮也曾被看做“污染”和“浪费”的代名词,中国烟花爆竹协会会长钟自奇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一度我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为此,浏阳政府部门、协会、企业人士曾反复表示,只有回答好“安全环保之问”,才能扎牢花炮产业的发展基础。
在环保方面,湖南省已将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指标都纳入行业标准。而在安全方面,近几年,浏阳市淘汰了近一半的烟花爆竹产能,在企业管理、工房结构等方面实行强制性标准,基本扭转了安全生产比较被动的局面。
这一措施在湖南醴陵市同样得到落实。当地企业明达花炮有限公司经理吴远东告诉北京商报记者,2022年开始,公司厂房开始进行改造,目前已经完成了大概60%,2023年都可以投入正常生产。
不过,吴远东也指出,身处“花炮之乡”,过去几年,他既感受到了来自行业内的失意,也感受到了来自行业外的焦虑。在行业内,“花炮之乡”们面临着化工原材料品质之痛、低水平竞争之痛、知识产权保护之痛、高层次人才欠缺之痛和海外高端市场竞争力不足之痛,而在行业外,又面临着“单腿跳”之痛。
“由于过去几年市场不景气,我一度对花炮行业失去信心,同时,尽管花炮其实是一个‘富民’的行业,在我们公司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都在4000-5000元之间,但年轻人不愿来,只有中年人愿意留驻本地。”吴远东表示,“但是在市内看,大家如果想去做别的行业其实几乎没有什么选择,所以会有一些人选择去往外地发展。”
为此,“花炮之乡”已开始解题“单腿跳”。在湖南,近年来,浏阳的电子信息、生物医药和智能制造产业集群迅速崛起,三者总产值超2000亿元,已替代烟花爆竹成为浏阳的主导优势产业。同时,作为有望成为湖南省第四个、株洲地区第一个迈入“千亿时代”的县域,醴陵正倾力打造世界电瓷之都,当地规模以上陶瓷企业达339家,涌现出华鑫电瓷等国家级、省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20余家,产品包括日用瓷、工业瓷、艺术瓷三大类4000多个品种,全市陶瓷产业集群年创产值约740亿元。
在江西,上栗县聚焦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等重点区域,先后引进佳禾智能、丰达兴、联锦成等50余家电子信息类企业。截至2022年11月,电子电路企业已有20余家,同时,2022年前三季度,全县电子信息产业产值同比增长300%以上。万载县也开始紧盯锂电新能源、电子信息等新兴领域,重点关注南氏锂电、睿达新能源、华尔升科技、昌圣科技等头部企业,强化企业培育,在智能制造、小巨人企业等评定上给予支持。
非夕阳产业
宜春市政协副主席、万载县委书记严旭辉曾在万载县烟花爆竹总商会2022年年会上指出,要以科技创新为目标,吸纳一批靠得住的人才,逐渐培养专业技术核心人才。让更多外地专业技术人才和本地的大学毕业生主动投身到产业发展事业中来。
同时,随着春节市场的火爆,花炮行业的一线工人和原材料出现紧缺,厂商马不停蹄为今年的订单招人、备货。据媒体报道,正月初五开始,有烟花厂商陆续从云南、广西、贵州等多个省市招工。
目前看来,花炮产业似乎迎来了新一波的“小阳春”。但未来,花炮产业又将何去何从?从上市公司看,2018年至今,“烟花第一股”熊猫烟花实现了净润的不断攀升。2018-2019年,该公司的归母净润仍为负值,自2020年开始,归母净利润约为0.46亿元,同比增长149.65%;2021年为0.72亿元,同比增长56%;根据该公司2022年三季报显示,归母净利润约为0.71亿元,同比增长13.77%;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公司总资产9.63亿元,较2021年年末增长4.77%。
这似乎暗示着花炮产业“还有看头”,但从企业增量上看,近年来全国烟花爆竹相关企业年增量较为平稳,2018年新增7万多家烟花爆竹相关企业,年注册量历史最高。以工商登记为准,2022年新增3.7万余家烟花爆竹相关企业。
“其实花炮既不是夕阳产业,也不是朝阳产业,而是一个永恒的产业。虽有各种禁燃令,但千年的传统、人们的喜爱,灭不掉。”钟自奇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中国数实融合50人论坛智库专家、商务部研究院电子商务研究所副研究员洪勇同样认为,几个世纪以来,烟花一直被用在宗教节日、婚礼和生日等特殊场合,还有作为信号的通信、军事用途。“只要人们继续聚集在一起庆祝特殊的场合并相互交流,烟花产业将仍然是我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洪勇表示。
“烟花市场的需求相对固定,自环保号召下也有一些既定的需求支撑,因此,花炮并非夕阳产业,但也确实存在产业过于分散与缺乏大规模的引领性龙头企业等问题,这就需要‘花炮之乡’在产业升级发展过程中相对提升市场集中度和推动规模化企业的诞生。”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向北京商报记者介绍,“总体上,可以预见烟花市场的未来趋势是在产业升级中走向品牌化、规模化和市场集中度的快速提升,从而逐步涌现出几家大型企业寡头竞争的行业格局。”
北京商报记者 方彬楠 冉黎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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