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生:大漆家具等待“春天”到来
明代榆木黑大漆四出头椅
刘传生,“万乾堂”古典家具博物馆创始人,现为北京市收藏家协会古典家具专业委员会主任。入行近30年,从起初被生活所迫接触家具买卖的乡下教师,到业界知名的收藏家和设计者;从紫黄家具的行家到漆木家具的收藏著述者,刘传生谈到他的每一次身份转变,认为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从紫檀、黄花梨家具入手,一路走到大漆家具,刘传生在过眼万千后发现了大漆之美。如今,年代久远且精美的大漆家具也如紫黄家具精品一般不可多得。在刘传生的眼中,它们早已不是用于营生的工具,而是文化与艺术的载体。
从卖家到行家的转变
聊起古典家具行业早期的那些人与事,刘传生直称“历历在目”。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有“华侨之乡”之称的广东江门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比邻香港,地理位置优越,也是较早发展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产业的地区。当时的台山、中山、新会、佛山一带不少人从事家具买卖、制作,加上港澳台、海外的家具商,构成了刘传生的主要客户。刘传生他们就成了这些来自南方的老家具收购商的后备军。
产业兴起时,人们只是拿它当做生意来做。谋生也好,求利也好,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赚钱。在家具产业的第一阶段,人们对黄花梨、紫檀等古典家具仅停留在简单的买卖关系。多数接触家具的人并没有进入研究阶段,那时的资料、讯息都不发达,只能停留在买卖上。最初,收购家具的潮流是由海外藏家、香港家具商带动的,广东的家具商又往福建寻找老家具,逐步往北推进,将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区变为黄花梨家具的一大集散地。再往北,以北京、天津为中心,还有较为有名的河北青县、大城,后来也渐渐形成大的集散地。不只在刘传生的老家刘家庄,方圆上百公里的大大小小村庄,人们在财富的刺激下都投入铲地皮事业,规模和劲头一时无两。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传统家具在收藏、制造上从南向北逐步形成三大区域:广东、福建地区;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区;北京、天津及河北部分地区。而这些产区的形成,与传统家具三大流派——京作、苏作、广作也是一脉相承。
到了传统家具行业的第二阶段,随着王世襄、陈增弼等专家学者的介入,资料的汇集在此时形成研究著作,同时对新作家具受益匪浅,几乎是人手一册。正如马未都言:“自打‘明式家具’一词问世之后,学者及藏家共同掀起一股热潮,学者极尽所能将‘明式家具’擎起,藏家趋之若鹜搜集天下美器。”
大约在同一时期,随着人们对硬木家具的研究不断深入、认知度的不断提高,台湾收藏家率先意识到,除了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宫廷家具之外,大漆家具同样价值匪浅。1995年左右,漆木家具开始受到关注。黄花梨家具的研究成果还在不断深入,而此时的漆木家具还停留在买卖阶段,以苏作家具与晋作家具为代表。
2005年以后,在市场发展的驱动下,人们对古典家具的认知不断深化,促使传统家具行业出现第三个阶段的转变。红木收藏变成了投资热点,大批资金源源不断地注入行业。尤其是紫黄家具,除了材质、工艺之外,还有了传承有序、名人收藏等附加价值,备受投资者青睐。到2008年至2010年,紫黄家具更是迎来了其价值高峰。而在同一时期,一些爱好者、研究者、收藏家将目光投向一直不温不火的漆木家具,从艺术、生活、文化内涵、历史价值等方面发掘其价值。
从紫黄到大漆的转变
从1984年到1995年,刘传生所经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黄花梨、紫檀家具。在当时的家具市场上,漆木家具乃至大漆家具的认知度极低,更不要说发掘其开片、断纹之美了。
1996年前后,横扫东南亚和港澳台的亚洲金融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因为客户资源多在广东、港澳台地区,远在河北的刘传生敏感地察觉到一丝风暴的气息。此前有朋友建议他去北京,寻找新的市场与客源。他犹豫再三,还是做了进京的决定。1997年刘传生转战北京,接触的多为国内和欧美藏家,而他们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较小。如此,才躲过一劫,也才有了京城的“万乾堂”。
在京城的收藏圈里,刘传生的视野拓展到一种全新的境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出入万乾堂的友人有马未都这样的收藏大腕,也有王刚、宁静、张涵予等跨界玩家。刘传生喜欢跟人闲谈,结交的客户中不乏有学识、有见地的人。这群人经常聚在万乾堂交流、学习,他们从刘传生处了解家具的专业鉴别知识,刘传生则从他们那里学到对家具艺术的形而上的欣赏。
潜移默化之下,刘传生对古典家具文化研究和探讨的心态逐渐萌生继而强烈。这时,紫黄以外的家具走入他的视野。刘传生将其收藏会友之所命名为“万乾堂”,“万”和“乾”分别代表着他眼中明清家具最为辉煌的那段时期,从明朝万历,至清代乾隆。然而,在收藏理念有了转变后,他便意识到这一取义的欠缺之处,这时他的眼光已经深远开去,投放在了更加庞杂的高古、大漆家具之上。
“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是华夏家具的一个分支,而漆木家具才是中华古家具的宗与源。它应该是一个母体,涵括宽泛、类别丰富,无论从文化还是艺术的角度,都呈现出可观的地域性和多样性,博大而精深。”刘传生谈及大漆家具之价值,总是娓娓道来,“大漆家具的做工、美感、艺术性,往往要超出经典规范的黄花梨、紫檀家具。紫黄家具作为晚明至清的时代产物,作为社会地位与权力的象征,在制式上就会有一定的规范。而一种东西但凡有了规范,虽然也是美的,却也免不了局限性,不能生发出无限的大美。”
大漆家具的收藏之路
收藏大漆家具,刘传生秉承着一套“材质论”之外的评判标准:“首先是看型。对于大漆家具,材质不是第一位,第一眼看到的器型美不美才是决定性的。其次是工艺,工艺考究与否非常关键,直接髹漆、披灰后髹漆与披麻挂灰髹漆都是不一样的。第三看年代。工艺好的基础上,年代越长,研究价值就越高。一件家具的寿命长,经历的故事就多,传承上也可能更有来历。第四是完整度,尤其是高古家具,几百年的东西,多少会有些损伤。一件好东西,损伤程度在30%以下都是有价值的——哪怕摆一个原汁原味的带残损的物件或者进行有条件的修复。最后是稀有度,越稀有越好,当然这要在家具本身有价值的基础上。超越所有这些的,是一件器物在满足了人们视觉享受之外所带来的精神享受,这是一种形而上的感受,这种感受是见仁见智的,凝集了个人文化修养和审美趣味。”
在刘传生看来,收藏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仅为满足兴趣爱好而收藏,那么只要不收错东西,能与人对话时作为谈资就足够了;若是收藏待以升值,甚至做更深层次的研究,满足审美需求,那么就需要严格把关,要讲究品位、等级,不仅仅是挑对东西,不仅仅是辨别真伪,因为此时要选的,是一件有价值、有意义的艺术品。“收藏最忌讳的是拿耳朵买东西,关键是自己要有主见。而主见来自于多方面的学习和交流,再加上悟性。”刘传生说,“在收藏上要有所成就,看精不看多,宁缺毋滥。”
对于大漆家具的收藏价值,刘传生一直坚信不疑。他认为,漆木家具在以后的收藏领域毫无疑问地呈上升趋势。虽然随着经济的稳步调整以及经济浪潮中盲目跟风与拜金思想的减弱,上升幅度会比前几年有所降低,但漆木家具的艺术价值、学术价值还有很大的发掘空间,其重要性尚未被大众所意识到,因此,目前漆木家具的收藏价格与真正价值还是存在一定距离。
凭着在家具行业摸爬滚打30多年,一路伴随着家具行业的发展,见证了行情的高低走势和行业的沉浮冷暖,刘传生对家具和市场都积累了独有的推理和判断。在他眼中,大漆家具从材质上来看,略逊色于紫黄,但是唯材质论仅仅是一种时代现象,非为长久;从艺术和文化来看,大漆家具的经典之处会永远留存。随着人们对大漆家具认知的提高,对艺术美的追求迫切,漆木家具是有春天的,而这样的期许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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